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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烟花


                               烟花


  许白焰第一次见林墨是在本市的青少年舞蹈比赛汇演上,他所在的舞蹈附小正准备着和其他学校一样,除了有本学校的专业老师负责外,每个节目还额外配备一位专家级评委来确保节目的可观性和稳定度。林墨负责的是本市的一所区中专院校,常年训练打下的夯实基础自然不必多评价,他多数时候只是站在台下中间位置环抱着双臂默默看着带队老师指出各种偏台和细节问题。他说实话,区中专院校终归比不过舞蹈附中,从学生的条件到老师执教的状态都可窥得一二,但这又是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的错吗?

  趁着负责节目休息的间隙林墨在排练楼中随意闲逛着,排练厅、化妆室、后台,一切的一切,他再熟悉不过了,只是刚离开不久。化妆室旁边就是舞蹈附小的排练厅,刚还提到附中,林墨鬼使神差的站在门口看了一会。一群10岁可能都不到的小孩子跳舞能有什么看头,林墨不知道,教室中男孩女孩数量相差不大,女孩在前男孩在后,还有一男一女两个领舞站在队伍最前面。女生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那类有灵气和表现力的小孩,男生虽然身体条件尚可,动作熟练流畅,可跳舞时脸上毫无表情,大抵不能算是个好苗子。林墨看了一会正打算悄然离开时被任课老师隔着玻璃敲了敲,“林老师,您来帮忙指导指导。”

   林墨僵硬的转过身体走进了教室,张静是自己A大时同城的师姐,由于二人都在学生会工作,张静又是主席,久而久之关系也熟悉起来,刚才讲话的老师立刻重新排了队形后放了音乐,孩子们立刻进入状态跳起熟悉不过的舞蹈来。领舞的男孩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机械的跳着动作,即使林墨刻意将目光投向他也未做任何改变,舞蹈结束后林墨回到了面向队伍的中心位置。他先用自认为极具亲和力的声音和语气夸奖了这群小朋友后才把话题的重点引向了男领舞。

  “这位站在最前面的男生领舞叫什么名字?”

  还没等他张口,后排的小朋友就抢占了话语权稀稀拉拉的说着“许..白焰”“他叫许白焰”。

林墨听着一群小孩嘈杂的声音忍不住头疼起来,皱了皱眉望向负责老师,女老师轻轻拍手说了句安静便安静下来。林墨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当面指出他的问题,知耻后勇,怎么说舞感、条件和长相都是一等一的好。

  “他在刚才整个舞蹈中从来没笑过,这是你们老师允许的吗?”

  小朋友们窸窸窣窣的声音最后又汇聚成了拖拉的一长句“不...允许”,他看那人白皙的皮肤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林墨顺势把他拉到自己身前“来,你给大家看看你是怎么跳舞的?”。

  小孩跳了,脸上仍是倔强的不带任何表情,跳完他离自己有意远了一点,林墨感觉得到。

  “再跳一次。”

  每每遇到倔强的人林墨处理方法总是由着他,由着他撞南墙,由着他倔强到底。许白焰又是不带表情的跳了一遍,只是动作更用力了。

  林墨对着他没来由的没耐心。

  “再跳。”

  一遍一遍,跳到后面他只觉得许白焰凭着倔强在死撑,脸上始终没带上表情。两个人僵持在当下,最先意识到僵持无用的是林墨,他负责的节目快到时间排练了,他是时候回去了。只是在离开前当着所有排练小孩的面告诉负责节目的女老师:“为了节目效果,我个人建议换一位男领舞。”

  留下即将落泪的许白焰站在原地,他不是在这一刻才撑不住的,只是在刚才老师的面前绝不能露出半点软弱。他以为舞蹈跳的够好时不必做出夸张的舞台表情,他以为再不济也会是“动作跳的不错但是表情需要改进”,而没想到最后得到的却是“换一个领舞”。

  换一个领舞,他做了这么久领舞,当众说换一个领舞,他只觉得颜面尽失,但仍然不情愿为了保住所谓的位置而放弃所谓的坚持。大家僵在原地,他尽力控制着眨眼次数不让眼泪流下来,此刻宁愿自己立刻被换掉领舞的位置,随意躲在队伍的最后面结束这一场荒谬至极的场景。

   负责节目的张老师忙着和刚进门的节目编导沟通舞台细节,并没有注意到许白焰极力隐忍的情绪变动,他只是一个人面对着大家站着,低着头。教室里乱哄哄的,小朋友们保持着直立的姿势窃窃私语,可能只是两个人间的玩笑话而已,此刻在许白焰眼里就仿佛是对自己无尽的嘲笑。他只希望老师尽快结束谈话走在自己身旁,或者是自己走到她旁边也行,只要讲出一句“站到队伍后面去”就好了。

张老师回来后却像是无事发生一般,她拍拍手,“来吧,大家刚才也算休息好了,我们再来跳一次。后天就演出了,大家一定要认真对待。”

许白焰几乎是一步一步蹭到领舞位的,低着头站在原地等待开始,他怕,他怕突然间被叫离自己的位置,直到音乐响起才沉下一口气。

要有表情吗?他问自己。

不如就尝试一次呢?

也不算很羞耻吧。

他抬起头的一刻脸上僵着微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真丑。

可整个舞蹈结束后张老师笑了,“这是唯一一次所有人都有表情的排练,非常好,大家可以收拾去吃午饭了。”

  她自始至终没有和许白焰交流过一句,可愈是这样许白焰愈是有强烈的表达欲望,几经克制住才装作无事的被同学叫走去吃饭了。张静则转头去找了林墨,她到排练厅时林墨仍然靠在门口看着他们排练。她又轻轻敲了敲玻璃,林墨回头,呆滞了一会后走了出来。

“排练结束了?”

张静点点头,“你这边还没结束呀,那等你们结束了我再找你。”

  林墨则是进教室拿起外套就出了门,“没关系,走吧,边吃边聊。”

  张静跟在他后面:“你不在那盯着了吗?这不是还没排练完嘛?”

  林墨在前面摇摇头,“不用了,这都是舞校的学生,人家的老师都在,秩序规则早就定好了,我在那指手画脚的不合适。”

  张静想了想也确实如此,便没再讲话。

  二人走到了主办方专门为负责教师设立的自助餐厅,简单夹了些菜后便坐了下来。未等林墨开口,张静看准时机抢了先。“今天领舞那个孩子被你说了以后还真带了表情了,之前怎么说也不听。”

  林墨笑笑,他早料到,“他就是犟,明知道做的不对偏不服软。”

  张静却是诚恳的道:“他盯准了附中考,你觉得把握大吗?”

  林墨思考了一会才开口,“身体条件很好,动作和基本功也不错,就是表情不行,性格有点犟。最好把这些毛病改改再考。”

  张静点点头,“他父母离异了,母亲一个人把他带大的,再加上他条件好又要走舞蹈,久而久之我就比较关注他了。我是想着,快考试的时候你能不能来帮着他上几节课?”

林墨一惊,“我?我没带过学生啊,而且我离开附中多少年了,怎么可能记得?”

  张静待他一口气讲完才开口:“他这不是没有钱去上外面的补习课嘛,今天看见你这位大师我就想起来了,免费的劳动力不如利用起来。”

  林墨摇头,“不敢当不敢当,到时候帮他看看倒是行,就是他万一考不上别怪我啊。”

  林墨再见到许白焰时已经是三个月后了,那时他已经穿着白衣黑裤的标准附中着装清爽的站在教室中了,林墨一打眼过去就知道他又长高了。许白焰看到他时不由得紧张的想逃避,张老师有课没办法在场,整个房间只有自己和林墨两人。阳光从窗子中透进来打在他身上,林墨一步步向自己走来,阴影把面前的阳光一点点笼罩,许白焰没来由的感觉到寒冷。

林墨走过来比了个,轻轻揉了他的头“长高了啊。”

  许白焰无意识的瑟缩了下身子,又在意识回归时顺从的迎合着头上那双骨节分明的手。

  “你是要我看剧目还是基功?”林墨没什么和小孩子沟通的经验,靠着把杆淡漠的语气还像是在团里组织考核前一般。

  “都…行,基功也行,剧目…也可以。”听着声音逐渐低了下去,许白焰的头始终没敢抬起来。

  “听说你想考附中?是周围有人考上还是附小老师有劝过呢?”林墨扫了眼墙上的钟,今天是整个团的修整日,想着上午来帮忙下午回去休息,一看见许白焰这别扭劲也跟着不自觉的把进程慢下来。

  “也没有,就是自己蛮感兴趣的,想…试试看。”他的声音总是越来越小。

  “没事,说话可以大点声,我没那么可怕。”林墨一下子又回想起几个月前排练厅的场景。

  “嗯,好。”许白焰就站在原地小声回答了句。

  “那咱,先来剧目?”林墨起身离开把杆,稍微向教室中间靠了靠,玩味似的步子走的快了些。

  “好。那要放音乐吗?”看着个子还不算高的男孩眼神还是垂着。

  “你有的话可以,我这里没有,不然就默拍跳吧,行吗?”林墨边说边走到教室靠后正对镜子的中间位置,准备从镜子里盯动作。

  许白焰稍微调了调位置,在更靠正中的地板处站定,心中默数几个数后开始。跳的是民族里比较容易表现的傣族舞,林墨很久没系统接触过民族了,关注的重点本也不在此——全程只是追随着许白焰的脸,看他的眼神和表情。

  节奏和韵律问题基本没有,林墨放拍的同时许白焰也刚好定点。身段做的也还算不错,毕竟还是年纪不大的男孩子,盘靓条顺,总不能用团里标准来要求。最令林墨无奈的还是他的表情,木讷中带了一些强行挂起的假笑,他是真的发现了小孩子独属的可爱之处——别扭中的坚持。

  “你觉得你跳的怎么样?”说着向右挪了几步方便小孩从镜子里看到他的脸。

  “我觉得,还可以,就是表情不太到位。我会改的。”许白焰的眼神有些飘忽,稍微鼓足勇气寻找镜子中林墨的眼神时都会被背后紧盯着的目光劝退。

  “你一直都很清楚你的问题,上次我说过,张老师肯定不止一次说过,这么久都不改的话,那可能真的不是个容易解决的问题了。你如果这个不改,复试可能要自己提前想一下后果了。”林墨稍微叹了口气,话说到后面忍不住严厉了几分,又随着开口的过程逐词把语句修改的不那么凌厉,此刻还不至于因无意识的遣词造句伤害一颗纯粹的心。

  很久的沉默。

  林墨撑着把杆稍微活动下脚背,舞鞋摩擦地毯的声音在教室格外真切。

  不远处的许白焰就那样笔直的站着,脑后的发旋里藏着些晶莹的汗珠。

  他不知道该拿眼前的人如何,从来没有过教学的经验,更别提是个还没有确定走上专业路的半个门外汉。他始终没有多语教育劝解他人的习惯,无非是看在“孺子可教也”的份上挣扎二三,再多一句便不愿说。

  “好,谢谢老师。”在气氛久久僵持时,通常先败下阵的都是小孩子,林墨终于等到他开口说话,虽然短短的几个字与他想要的答案毫不相关。

  “那,今天就先这样?”林墨觉得有些无趣,按照先前的交代完成了任务,也没必要再花费多余的时间用于僵持一件完全不是瞬间能改变的习惯。

  等了一会,他隐约中听到一声“嗯”,便直接把这没有确认过的答案当作回应准备离开教室。

  “老师,请问… 我怎么能改?”临开门的一瞬间身后的声音突然传来,林墨一惊,同时回过头去。

  “表情控制一部分是与生俱来,就类似外向内向,舞蹈里的神就是需要你强行外放,过分内敛的表演是演给自己,把情感寄托给眼神,现在神是散的,一套下来动作没什么大问题,但没什么吸引力,我不会愿意看到结尾。”他一只手碰上门把手,借着力把身子转向他。

  闷,这是林墨在这句话问出口之前对他的唯一印象。常理而言,韵律出色的小孩一般情况都能比较好的把控音乐,但许白焰却刚好是个例外。他没兴趣也没精力弄清其中的缘由,只是在提醒两次后事不过三,没再给多余的任何耐心。

  “我其实…能听懂音乐,就是觉得做表情有些…尴尬?”说着话许白焰自己听着都觉得离谱,怕尴尬竟也能成为舞蹈缺陷的理由,自己丢有些羞于出口。

  “为什么跳舞就不觉得尴尬?这个逻辑而言,我在正常站着而你跳舞不会觉得很奇怪吗?”他似乎有一点懂了小孩莫名别扭的点。

  “不会,因为我喜欢跳舞。”这句话说出口的音调和速度都要较先前快很多,算是对上句未经思考的话的弥补。

  林墨的眼睛稍微下移盯上少年的眼眸,距离稍微有些远,看的不会那么真切,但就是听也听得出,他在答话时语气中的坚定。花费多余的时间用于僵持一件完全不是瞬间能改变的习惯。

  等了一会,他隐约中听到一声“嗯”,便直接把这没有确认过的答案当作回应准备离开教室。

  “老师,请问… 我怎么能改?”临开门的一瞬间身后的声音突然传来,林墨一惊,同时回过头去。

  “表情控制一部分是与生俱来,就类似外向内向,舞蹈里的神就是需要你强行外放,当然是有限制的,只会放不会收也不行,但你现在完全没到这一步,过分内敛的表演是演给自己,把情感寄托给眼神,现在神是散的,一套下来动作没什么大问题,但没什么吸引力,我不会愿意看到结尾。”他一只手碰上门把手,借着力把身子转向他。

  闷,这是林墨在这句话问出口之前对他的唯一印象。常理而言,韵律出色的小孩一般情况都能比较好的把控音乐,但许白焰却刚好是个例外。他没兴趣也没精力弄清其中的缘由,只是在提醒两次后事不过三,没再给多余的任何耐心。

  “我其实…能听懂音乐,就是觉得做表情有些…尴尬?”说着话许白焰自己听着都觉得离谱,怕尴尬竟也能成为舞蹈缺陷的理由,自己丢有些羞于出口。

  “为什么跳舞就不觉得尴尬?这个逻辑而言,我在正常站着而你跳舞不会觉得很奇怪吗?”他似乎有一点懂了小孩莫名别扭的点。

  “不会,因为我喜欢跳舞。”这句话说出口的音调和速度都要较先前快很多,算是对上句未经思考的话的弥补。

  林墨的眼睛稍微下移盯上少年的眼眸,距离稍微有些远,看的不会那么真切,但就是听也听得出,他在答话时语气中的坚定。其实他很少见到真正的热爱,不得不承认的是在舞蹈圈子里的人很多一部分并不是出自于内心多么坚定纯粹的热爱,只是这么多年练到此处,也不过是顺应潮流继续走下去,若说有多么为了梦想,恐怕说来也没太多人信。说到底,不过是一份工作罢了。

  “喜欢的话,就肯定要为它付出一些的,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表情问题,还有眼睛。”林墨保持原来的姿势没动,背靠在落地镜旁的木制门边,不疾不徐的说。

  “好的,我会改的。”许白焰站在原地小声回应了一句。

  总的来看这一上午并没有做什么,除了结束热身、过了一遍剧目外什么都没有做,可许白焰觉得异常疲惫,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的缘故,他觉得就仅仅是按规的站,都有些勉强。不敢说,不敢看,他的视线来来回回摸索到林墨身上,一直没敢仔细观察过,张老师口中这位极其优秀的舞团首席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可他并没看出任何,可在看不出表情的眉宇间分明读出太多疲惫。这一刻许白焰没来由的不那么紧张了,或许是认为自己抓到了一些在自己认知里成功人士、甚至说是天才根本不会有的特质,这让他窃喜:老师口中常提到的林墨原来不过是个普通人,也会有累的时候。这一点发现足以让还处于小学的孩子放下恐惧和胆怯,让他能够为此发现欣喜颇久。

  可林墨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睁开眼睛的确有些费力。昨天算是熬了个小夜联排到凌晨,又和编导一起看录像到两三点钟,早上起来顶着早高峰开了快一个小时车子来这边,现在空着肚子确实有些饿了。他愈发感觉到随着年龄增长身体机能的下降,在还是个普通演员时连续通宵都能在台上不喘息的直接连着跳,现在给一天时间缓都无济于事。

  在这个行业,年轻时体力精力都足够,却跳不出诠释音乐的阅历;经岁月洗礼后有了揣度一切音乐的能力,肢体与精力已经不足以支撑实现想法。林墨参演剧目越多,越意识到从附中甚至更早开始培养学生读懂剧目的思维是舞表教学中应当逐渐增加比重的一部分。尤其是看到许白焰这样身体条件极佳的孩子因为羞于做表情而使所跳剧目无法入眼后,林墨更坚定了要去找附中校长谈谈关于开设音乐剧目赏析课的建议。

  “你饿吗?我带你去吃个中饭?”在打算开门离开前,林墨还是问了他。

  “嗯,好。”许白焰不怎么饿,但请吃饭对于小孩子来说是极具吸引力的事。

  “那你换衣服,我去热车,门口等你。”林墨不是很喜欢同小孩子相处,还是能逃则逃,跑到外面抽一颗烟。

  许白焰出来的速度很快,一颗烟刚刚燃尽时他就听到了轻轻的下楼梯的脚步声。林墨把烟头丢进垃圾箱,提前解锁了车并且打开了空调,看着身着黑色长羽绒服的许白焰开门上车,自己又站在风里散了些烟味,才启动车子。

  带着个半大的孩子,他真是不知道该去哪吃好。方法总比困难多,与其把难题抛回给许白焰。

  “想吃什么?我带你去。”他稍微侧侧头。

  “嗯…我也不知道,都可以。”许白焰显然是毫无预料的突然被发问,自己根本也想不出吃些什么。

  “你自己想,我先开车,想不出来就没得吃了。”他拿捏着一副有些严肃的语气。

  “那能不能…吃火锅呀?”小孩还没到变声期,说话奶声奶气的。

  “行,那我们去吃火锅。”林墨一边应着一边顺手点开触碰屏,打开音响放出一首剧目编曲来。

  “你听听,听完以后告诉我这首曲子表达些什么内容。”

  车上的曲子大多是团里汇演过的每个部分的单独汇编,林墨对此已经烂熟于心,随意播一曲为的就是考察一下许白焰的乐感和理解能力究竟如何。结果还好,也由此才让他确信仅仅是因为一定的心理障碍影响了肢体表达。如果仅是因此,他还是一个极好的附中苗子,他林墨以后有空还是愿意花些时间来帮师姐的忙,把算是自己发现的苗子逐渐培养到正轨上想来是件颇有成就感的事。

  饭后林墨打了个电话问师姐把许白焰送回哪里,得知她下午临时加课无暇顾及许白焰,这一下午交由林墨自行决定:送回家也好,带着练一下午也好,甚至带去玩也行,总而言之,这一下午小孩就交给自己了。

  林墨本是打算直接把他送回家去的,自己本就状态不算好,实在是没有精力再去照顾一个小孩。身边的小孩就一直眨着眼睛跟在他旁边,什么都没说,但林墨不知道为何被打动了,有些不知名的情绪翻涌。

  “先和我回公寓待会,等我休息好了晚上带你出去玩。上车。”林墨抬手按下遥控器让许白焰先上车,自己则站到车尾又点了颗烟已散散饭后泛上来愈发浓烈的困意,一颗烟吸的很快,也有部分估计到车里没开空调,小孩子待久了可能会有些冷。

  舞团到教室的路说不上近,非高峰期的路车子也开了快四十分钟,林墨一度想开会窗户再抽颗烟,但念着身旁干净的小人还是强行按下了。活了三十余年身边还没有过小孩,林墨的确是不喜欢小孩子的,这也使得回去的车子内气氛颇显尴尬。

  “这边随意坐,我先睡一下,电视帮你开了,水在这,有需要可以喊我,我睡起了我们就出去,行吗?”林墨靠在门边看着许白焰抱着外套谨慎的坐到沙发上,自己的眼睛却是快要睁不开了。

  “好,哥哥你好好休息。”小孩的声音怯怯的。

  闹钟响的时候林墨侧头看了一眼窗,外面天已经黑的彻底了,意识有些混沌的又看了眼时间,确认是17:30,而不是晚上7:30了。

  “走吧,下午待得还好吗?”他借着刚睡起残余的体温在外面简单套了件外套就准备出门了。

  “挺好的,看了很久电视。”许白焰把怀中抱着的羽绒服外套穿好,又小心翼翼的把沙发靠垫摆齐整才穿好鞋子出门。

  “去中心广场吃点吧,再看看然后我送你回去,行吗?”林墨实在是不会同小孩子交流,始终和他保持着一小段距离,语气又是没什么亲和力的冰冷,走在他斜后方的许白焰是有些不安的,他已经尽力加快脚步跟上前面人的步子。

  “可以。”

  林墨不饿,再三询问许白焰吃什么无果后直接推门进了最近的一家不需要排队的店,菜单丢给许白焰后自己倒着热水把餐具都消了毒。不得不说,许白焰真的是个做事慢条斯理的小孩子,刚休息会恢复的精神不过片刻便被他消耗尽了,林墨轻轻敲敲脑袋,侧过头来看着他不紧不慢的一口一口把菜放进调羹里、再吞进嘴里面。

  饭不多,吃过就接近7:30了。还是林墨走在前面,许白焰跟在后面,两个人慢吞吞的挪到中心广场逛一逛,最主要的是借着冷风醒醒神,可能是前阵子封闭针的缘故,近来他不仅抵抗力下降了不少,而且明显嗜睡,年纪大了终究还是要接受机能下降这回事的。

  风隔着条单薄的裤子直接割到皮肤上,林墨又有些后悔没多穿点,照着现在的身体机能,快的话可能明天就直接感冒了,不过目的是达到了,的确是清醒了不止一点。

  快走到中心草坪的时候看到了聚集在周围的人群,林墨刚愣了一秒准备带着许白焰绕开就感受到头顶的天空一亮,便也不自主的跟着抬了抬头。

  不清楚今天是什么日子,一群人聚在一起看烟花,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许白焰,发现小朋友也仰头专注的看烟花,这个烟花不算小,从第一响的形状和颜色就看得出来,林墨本想着直接走掉却又不忍心磨灭小孩子尚存的天真,干脆站在冷风里耐着性子陪他。

  “好看吗?”林墨在喧闹的环境里稍微调大了些音量,难得的弯下腰来。

  “嗯!很久没看过烟花了,也没怎么来过公园这边。”许白焰配合的踮脚尽量凑到林墨耳边答话。

  “以后你的职业生涯可能就和现在的烟花一样,点燃以后万众瞩目,燃尽了无人问津,也短暂,也说不上精彩与否。如果你真的喜欢,就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全力。别因为自己一点点不习惯就影响整个生涯。”看着最后一响结束,林墨很认真的半蹲下来对着许白焰说这些话,语气难得有些谆谆教导的味道在。

  更多的是,作为一个即将燃尽的烟花,对于小朋友在未出场拆开捻时的经验分享。他的确不喜欢小孩子,但并不代表他不喜欢舞蹈事业里尚未萌芽的种子,尤其是一颗想要积极破土而出的好种子。

  “我想,做这么漂亮的烟花。”许白焰的眼睛亮亮的。

  “嗯,祝福你。”他将没拉拉链的外套裹的更紧了些,微微弯腰站在寒风里。

  “你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吗?”

  “名字?可能吧,可能是爸爸妈妈希望我以后的人生像烟火一样灿烂?我还真的不知道诶。”许白焰的确仔细的回想又回想。

  “那就希望你和你的名字一样,以后顺利。”话音刚落,又一炮礼花被点燃,刚才有些分散打算立场的人群又站定观赏起来。

  这样陌生的烟火气,对二人,都一样。

  几年后许白焰从附中毕业,林墨早已离开舞团,在二人每一个相约的傍晚,许白焰每每离开教室前都会想起好多年前的烟花,那个时候他竟会弯下腰来、耐心颇多的陪他,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真的在准备着、做一束烟火,再融进一场烟花里。

  不管多少,林墨有意或无意的就是许白焰最初的火线。

  自此,润物细无声。


———————————————————————

最初他们就是这样相见。

又一年12.7,在这里过第二次生日了。

心境和去年真的差很大,逐渐都有了好的结果。

异地很久的朋友以后在一个城市,奔波面试几次也有好的结果。

自认为情绪算是稳定,波动不大。

没有欣喜,或许有些期待。

希望未来是好,未来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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